百世镜

【民国AU】旧年·第三十章 萤火守望

开头国际惯例感谢太太@虫子觉得男人好难画的人设图♥

今天是佳哥个人章♥

　　微弱的萤火之光，真的能照亮什么吗？

　　马佳用力挥开那些企图扑到他身上的萤火虫，快步往药铺赶去。

　　夜已经深了，他这个时候去敲人家的门，也就是简大夫脾气好不在意了，换了旁人，指不定能不能搭理他呢。

　　远处传来了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，紧接着便是一声拖了长腔的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”。

　　马佳始终是没能适应这个新的打更人的声音，每次听到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
　　这并不是说他的声音不好听，而是他的声音会给马佳带来一种奇异的感受。

　　那仿佛是来自天空的召唤，透过厚厚的云层，轻轻地，细细地泄下来一丝的声响，便足够他们这些凡人受用。

　　不过此时情况紧急，他也没工夫去管什么声音不声音的了。

　　他用力拍响了简氏医馆厚重的木门，怕惊动了周围的邻居而没能喊出声。

　　很快，他便从窗户处见到了亮起的灯光。

　　简弘亦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，随意地披了个外套，手上拿着一根蜡烛来给马佳开了门。

　　马佳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，面上便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：“简大夫，不好意思，又在这个时候麻烦你了。”

　　简弘亦摇摇头：“无妨，进来吧。”

　　说着他便扭头去了配药处，把烛台往桌上一放，取了个药称便开始抓药。

　　马佳每次晚上来都是抓同一副药，药方子还是简弘亦给开的。

　　简弘亦在那边配药，马佳闲着没事情做便盯着那簇不断跳动的烛火看。

　　“好了。”简弘亦伸手挡住了火光，“看时间长了对眼睛不好。”

　　马佳眼前的亮点骤然消失，他下意识地闭了眼，却觉得眼前一片明亮，炫目得可怕。

　　他眨动着眼睛，上前接过了简弘亦递过来的药包，有些艰涩地说：“钱……月底一起算吧。”

　　此时的他，实在是没钱了。

　　简弘亦也不在意，只点点头，随意问道：“你们厂还是不肯给你们涨工钱吗？”

　　马佳一听这个便愁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
　　“连我这个小工头的日子都过得这么艰难了，我手下那些工人们又该是什么样的光景啊……”

　　简弘亦是见多了穷苦人的，因为没钱看诊而一直拖延病情，最后病入膏肓的人，这些年来他遇到过太多太多了。

　　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。

　　沉默没有维持多久简弘亦便突然笑了。

　　马佳不明所以，简弘亦便指着他的肩头，笑着说：“你肩膀上有一只萤火虫。”

　　马佳扭头看去，只能看到一点点微弱的光。

　　他伸了一根手指，谁知还没有碰到那只小虫子，它便如同气力耗尽一般坠落下去，同地面上的尘土融为一体。

　　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何来的路上总有萤火虫往自己身上撞了，大约是被这只一直趴在他的肩头的吸引来的。

　　它莫不是见自己一个人黑夜赶路，才来为他照明的？

　　马佳看着它无声坠落，再联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，突然就一阵心慌。

　　他深吸一口气，对简弘亦点点头，告辞离开了医馆。

　　*

　　马佳还没进家门，便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。

　　他快步走进屋里，将手里的药包交给弟弟，自己上前去照顾躺在床上的老母亲。

　　药正在煎，他只能先倒了一杯热水，喂母亲喝下。

　　不多时，药煎好了，咳嗽声才慢慢弱了下去。

　　马佳给睡熟了的母亲掖了掖被角，砖头便见到了欲言又止的弟弟。

　　他举手示意弟弟出去说，随后两个人轻轻地离开了房间。

　　二人在院子里的小板凳儿上坐下，马乐压低声音问：“哥，家里又要没钱了，这才月中呢。”

　　马佳挠了挠头，叹了口气说：“再等等吧，等等……也许会有转机。”

　　马乐眼神一亮：“你们工厂要涨工钱了？”

　　马佳含含混混地说：“还没……也许……你那边情况怎么样？你们掌柜决定要你了没？”

　　马乐在一家皮子铺做学徒，每个月只能拿极少的一点点钱，但掌柜许诺，三个月学徒做完了，就会根据他的表现决定要不要他。

　　马乐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：“听掌柜的那个意思，是我不够资格留下，再有三天，我就没有工作了。”

　　实际上，那家老板从来不留学徒，都是三个月过去就寻摸个名头让人走，纯属骗子。

　　两兄弟老实巴交的，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，只觉得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。

　　马乐考虑再三，坚定地抬头对马佳说：“哥，前两天我看见大帅府贴告示要招新兵了，我看了看，能给不少饷银的，我想去试试。”

　　马佳思考了片刻，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，只是……

　　“军队又苦又危险，你……”

　　马乐笑了笑：“哥你也太小瞧我了，我都这么大的人了，也就你跟娘还把我当小孩子看。”

　　马佳看着弟弟跟自己差不多的个头，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的是长大了。

　　他拍了拍马乐的肩膀，郑重说：“你若是想去，就去吧，娘有我照顾。”

　　马乐笑着说：“得了吧，你那个工作那么忙，你还是赶紧给我找个嫂子来照顾娘比较靠谱。”

　　马佳刚想说“过一阵子就不忙了”，话到嘴边有咽了下去。

　　游行罢工的事，还是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比较好。

　　所以他只是轻轻打了一下马乐的头，笑骂：“小兔崽子，还学会调侃你哥了，赶紧回屋睡觉去。”

　　马乐笑着跑开了，院子里只剩下马佳一个人。

　　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，而是充满着迷茫与忧伤。

　　他脑海中不断盘桓着长沙那边来的人给他带的话，突然就有些犹疑。

　　游行罢工，真的能让他们取得应有的报酬吗？他们真的能过上好日子吗？

　　他想着那些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，他们都带着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。

　　马佳忽然就想到了那只趴在他肩膀的萤火虫，用微弱的光芒陪伴他走过那段黑暗的路。

　　萤火虽弱，却也并不是毫无用处。

　　他这只萤火虫，若是能多多少少为别人带来那么一点点的光明，也不虚此生了。